正好五月，正好威尼斯

　　陈汉莉

　　正好是五月。

　　一路上我们的欢畅心情被德国郊外漫山遍野的油菜花无尽的亮黄浸染之后，再跃入荷兰郁金香大花园，开始流连于美得令人神魂颠倒的荷兰乡村风光，迷醉于一朵朵宛如红酒杯的郁金香斟满的绝色美艳。之后跨过一道道彩虹般的花田，随着古老的风车“吱悠吱悠”缓缓转动，再次跌进了威尼斯亮灿柔暖的阳光，以及无边无际的潋滟水色之中，开始在纯净无瑕的蓝色中肆意晃荡。

　　在这里，“冈朵拉”最受游客欢迎。“冈朵拉”是风格独特的威尼斯小艇，形状像一只香蕉，长度差不多有六七米，宽度却只容两人并排而坐。船因狭长本就不稳，再加上人高马大的意大利船夫站在船尾摇橹，因此，一路上尽是一条条“大香蕉”摇摇晃晃，成了水巷里特有的风景。摇晃，这也好，让人有一种真实的感觉，既是行走古老巷弄，这也就是三驾马车行走路面的颠簸了。

　　自以为行过很多地方的水，走过很多地方的桥，但水上看威尼斯，依然惊艳!在这里，到处都能看见摇曳多姿的水城倒影，到处都能感受到碧海蓝天的水城魅力。加上那些古典建筑美丽的倒影，对于来自江南水乡，见惯了小桥流水人家的我来说，依然还有一种说不出的震撼。如果说江南水乡是一幅通透淡雅的水彩画，那么水城威尼斯应该就是浓墨重彩的油画；如果说江南水乡是一个淳朴清秀的素装少女，那么，水城威尼斯便是一位仪态万方的盛装贵妇了。那一时震撼的不只是视觉神经，心都在随着那碧波荡漾。

　　泛舟河道里、水巷中，水面蔚蓝，水声喧哗，游客们的低声交谈和赞叹声时远时近。到了水巷里边才发现，威尼斯人把游船造成这个形状，其实是真正适合了水城的街巷。这里的“街巷”只是一条条窄窄的水路，最窄的地方只容一条“冈朵拉”缓缓通过，在交叉巷口，或拐弯地带，往往在建筑物的转角置上一面大的凸面镜，注视着水面的动静，加上一路上几乎没有看到迎面相对行驶的船只，没有水上警察，船只却井然有序，怡然自得。因此，我想，威尼斯水巷一定都实行单行道了，绝无因为河道狭窄而引起水面交通拥堵的现象。

　　沿岸两边就是依水而建的房屋，有大量的历史古迹承载着悠远的传说和神话故事，就这样千百年临水而立，随意洒落在那样僻静的角角落落里。行走在地中海海域内，那些厚重的历史沉积，让人觉得，这样波光粼粼的水面，不知掩藏了多少风云突变的岁月，和多少风流人物。一时间，这样的感慨，加上水巷错综复杂，曲折幽深，不仅在空间布局百转千回让人迷幻和眩晕，感觉上也给人带来一种穿越时空的错觉，最终忘记这一刻身在何方。

　　五月的欧洲，天气依然清冷。一路上走来，五天前从温州出发时高涨的游兴被阴晴不定的气候泼了不少冷雨，而此时已被威尼斯的阳光慢慢烤干。暖洋洋的阳光洒落在水上，身上，一大片一大片的亮着，将这美丽的水乡画面镶上了一道亮灿灿的金边。而光线效果也是极好的——只把一段巷道照得特别亮，其它地方都躲在在暗影里。这样明明灭灭、深深浅浅的色调，为这幅油画增色不少，更使水城如梦如幻，如诗如画，这一种朦胧和神秘，犹如宫廷贵妇绝美的容颜，在光影的面纱里“犹抱琵琶半遮面”。

　　一路悠悠前行，从一座又一座古桥下穿行而过，抬头就可以仔细观察到石质桥洞上黑色细纹和水锈痕迹。这些造型别致的古桥，让人顿生凭栏而望的念头，这不，桥上游客此时都做惬意的停留，靠着的，路过的，全都带着满足慵懒的神情，望向水面。桥上的在看桥下景致，桥下的在揽桥上风光，岸边的在品水中诗意，水上的在观两岸风情，画里画外的景致同时震撼了桥上与桥下的游人。

　　行到僻静处，才能静下心来细细打量这水巷两边，由于海风海水的侵蚀，许多房子的墙皮都剥落了，门框上、柱子上和墙上遗留的铁环、栏杆，袒露着锈迹斑斑着，这些，威尼斯人从不做掩饰，这一种坦然，自有一种独特的、自信的韵味。

　　威尼斯人习惯了把水巷当成路面，就这样把门和窗临水而望，门开着或关着，有台阶的，台阶就一直延伸到水里，船只又将脚步和行程延伸到比水更遥远的远方。没有台阶的门直接就对着水面，这好像随时都从这里出来，去赶赴一场约会，或是匆匆办完事回转，就这样等候着主人随时都会拾阶而上，及时回到温暖的家中。窗台上鲜花永远都绽开笑脸，摇曳的倒影在水中随着水波晃呀晃，就在眸光流转之间，芬芳馨香与你扑了个满怀。

　　这一路，我只是好奇地打量着那些门，虽然门大多开着的，却从未看到一个人从门里进出，不禁暗自诧异。直到后来听说临水房屋的楼道因为要防潮防汛，一般不为居住之用，楼上才可安家居住。但尽管这样，我还是觉得应该从那些台阶缓步拾阶而上，去做一番探访，即使就在台阶上坐着，也是好的，中午的太阳和煦的照着，幽静的水巷，悠闲的心境，就像微风拂过水面时轻微的涟漪，轻松而又自在。

　　正在遐思之中，船已转到开阔的运河了，看到斜对面一条幽深的水巷，一条弯月般的小船，小船上有对初恋情人，这是一对美丽的人儿，健康的肤色，精致的面容，时尚的服饰，加上一座精致的桥梁，阳光映照在恋人身上，这样美丽的画面很容易让人顿生如罗马假日般浪漫邂逅的幻想，以及跨越现实追寻另一种情境的遐想。

　　“啊，美丽的桥！”这时，听到威尼斯船夫用生硬的汉语发出感叹，逗乐一船的人。这，就是传说中的叹息桥吗？据说，来威尼斯坐“冈朵拉”的情侣，一定要经过“叹息桥”，且在桥下拥吻，爱情将会就此永恒。此刻，我们都发出会心一笑。心还沉浸在这美丽的传说中，而运河两边的建筑群却早已跌入油画中，那些哥特式、巴洛克式、拜占庭式的教堂和修道院，以及建造精美的宫殿、气派威严的府邸、富丽壮阔的广场呼啦啦铺开了壮丽华美的画面。

　　此时，“冈朵拉”被运河上吹来的风牵引着，轻轻摇晃着，带着我们慢慢晃入这目不暇给的异域风情中。游船上的人们那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欢欣与雀跃，所有的感官都一起跌入那一片无边无际的浓墨重彩。桨声带起一串串水花，在这无与伦比的巨大画面中若有所思地留下一串串省略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