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白沙路记忆

　　(王振步/摄)

　　陈又陈

　　前不久，看到波兰华侨徐湘林女士一行专程到苍南对接考察白沙河文化旅游项目的报道，勾起了自己儿时在白沙路一带的回忆。

　　我已多年没走那条曾经伴我度过童年的白沙路了。因为交通的发展，现在即使去白沙也不再步行那条河边的小路了。所以本来很熟悉的路已变得陌生，甚至不知该怎么走了。前些年，曾有人说因为人走少了，年久失修，那古道大多也不再是过去那种石板路那样悠闲自在，甚至有的已破烂不堪了。但这条河边的十里长路，以及伴随着的那久远的河流、那连片的古宅、那一排排的凉蓬下(俗称“连排下”)及其河国边的“美人靠”，这些却都是实实在在的民间历史、是文物、是前人足迹与血汗的见证，印记了漫长历史中的无数人世沧桑与风雨遗痕。

　　“十里白沙路，沿河半爿街”给我的印象是较深的。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老家距白沙较近，我经常到白沙象岗外婆家做客。那段岁月，农村一带物质生活相当贫乏，精神文化生活也是狂热中的枯燥与平淡。但那时的人却似乎并没感到落后的沉重，因为没有显眼的暴富，大家都差不多，反而多数人还会满足于贫乏中的实在，平淡中的安宁。

　　我的外婆家就是白沙“沿河半爿街”中的一座木结构二层老宅，屋前就是沿河的白沙路，路上行人不断，熙熙攘攘，是经商与交通要道。这南北长河就是北通现龙港(原方岩下与江口)，南通钱库金乡的主河流，那时还没有公路，所以这河面上的轮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一派繁荣。

　　白沙路上经常有来往不断的叫卖人，有吃的、用的、修补的、兑糖的、还有算命的等等。这条路在当时，在这一带可以说是个农村商品流通繁华之道。

　　记得有一次我学堂兄，人生唯一一次(仅一天)做起了“买卖”来。就是到母亲那要了五角钱，到附近的一家做“白糖”(是用面粉与糖油制作的一种零食糖块)的人家，“批发”了一油箱(铁四方箱)“白糖”，在这白沙路一路学着叫卖，大约一分钱可买三块“白糖”，这样走走停停，走一家又一家。那时自己只觉得有趣味，还可以有得吃，有一种新鲜感。记得那天中午大约走到白沙的章良与方良两村之间的路中时，迎面来了一个和我差不多大少的男孩，他挑着一小担四方玻璃框，透明可见内装的是有黄黑二种颜色的“糖精橄榄”(那时候孩子们比较喜欢的零食)，因为路窄，可能人也有点困了，又正好在路当中对面相遇，于是“心有灵犀”，两人都有试尝对方商品的意图。他问我要不要互相换一点吃？正合我意，于是二人在路当中停下来，他拿一把“糖精橄榄”给我，我拿一把“白糖”给他，就这样“通过商品交换”达到了二人都可试尝对方零食的需求，这也是我印象较深的白沙路上的唯一一次经商经历。最后卖回来的钱也是五角，归还母亲，不会亏本，自己还赚了吃的。

　　在白沙路上的童年趣事还有很多，但大多不记得了。

　　白沙路实际就是一条一边靠河一边是屋的长街，路边可看到不少农家景象，路东面的一排排连排屋内有开小店、有做农活的，也有纺织与其他家务的事等等，家家都有家家的事。有的路人可直接看到房内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的情景；看到靠近河边的凉蓬下木栏凳上一班人在打牌与聊天的清闲；到了夏秋晚上，可看到不少人光着背在河上洗澡与游泳的情趣。特别是傍晚时分，一群群人聚集在桥头边纳凉、聊天成为一大风景线，毫无拘束，谈天说地，在当时这也是一种时髦的农村文化享受吧？有时在午后到晚间，还看到刚从海上捕捞回来的海鲜船，一靠岸就引来很多人，大家提蓝买海鲜也是一幅美丽晚照。那时家中没有冰箱，所以海产品买来就可煮了吃，特别新鲜。还常见有在河上捉鱼与河蟹，那时河水清，河中鱼虾也很不错。

　　因为是平原，所以每当晨起与日落时，房内就会射进淡淡的一缕阳光，当夕阳照到路西河面上时，就会把波光粼粼的倒影映照到房内与凉蓬瓦底下，光光点点，隐隐约约，房内更是一片异常的光亮。

　　因为是矮楼房，所以人站在阁楼上感觉特别温馨，从路上方的凉蓬瓦背上的窗口往河对岸西面看，是一片空旷的平原田野，有油菜花与麦浪时，更是一派好风景。

　　因为在路边，所以还经常听到一些流动的卖唱人到家门前唱鼓词、渔鼓、花鼓等，只要给点米或别的吃的东西就算是给报酬了。那时这也是农村常见的一种文化生活……

　　光阴飞如箭，半世已沧桑。如今白沙已成为龙港城镇发展的重要辐射带。但随着城镇建设的吸引，往日白沙路特有的风情不多见了；交通与信息发展后，老路上的行人少了。随之是屋损、路破、河流污染又成为发展中的新问题。因此若再能规划好白沙路，保护好老民宅(因古民居越来越少，再不及时保护就会消失)，治理好河流，修好路，再增加一些宣传与美食文化内容，或可又成为一个吸引人的旅游新景点。

　　因为在这一带还留有不少曾经辉煌与繁荣的影迹；那房前屋后，那小巷小店，那桥头路边，那古戏台与牌坊，那河流两岸等等都隐藏并散发着往昔浓烈的乡土气息。这些都能令无数离乡游子及向其后人回放与激发记忆，那童年的天真情趣，难忘的故土乡愁，美好的向往豪情……

　　作七律《忆白沙》一首，聊为忆念。

　　曾是当年长路走，

　　西河落日映蓬楼。

　　房前过客声如市，

　　埠后鱼鲜闻畅舟。

　　半世沧桑人离远，

　　几经风雨道临秋。

　　千家古宅惜余重，

　　十里河川慎导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