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猎猎古耸寨

　

　　

　　陈汉莉

　　泽雅，他们说，其实并不是你的名字。然而这寨口就这样临风而立，深情凝望中，为我们等候了千年。

　　这个秋日阳光灿烂，我们一行人，秋风中仆仆而来，捡拾起琦君遗落的足音，沿着古道，奔赴那一个传说中的古耸寨。

　　那时候长风猎猎，就如今日。寨下风烟滚滚，战鼓声声。南宋年间，女英雄陈献英从青田南下来到这里，她的背后有着怎样的故事，历史没有记载，我们已经无从得知。但她英姿飒爽行走在田野山间，和这寨上寨下，多少硝烟弥漫的日子，她忘了自己曾是一个贤良的妻子和慈爱的娘，现实和生活将她捆绑成弓上的箭。凝眸，后山往西南方向是故乡的路，峥嵘乱世却不容她有丝毫遐想。俯视，四面八方的所有动向尽入眼底。她巡逻在这寨上，就像一个将军在检阅她的兵马。修筑、建寨、防御、守卫、反攻，她就站在那里，仿佛要立成一尊雕像。

　　风那么大，这么猛，吹弯了我们的腰，把漫山疯长的茅草拂成无边无际的柔波。我们匍匐前进，在羊肠古道中穿行。樟树站在高岗上，风声一起，满树的叶子就应声而落，如暗器般射向四周。剑麻固执地站成一排，如剑如戟，却又出其不意地捧出一串串花穗来，犹如冰冷的面容后绽开的笑脸。这也是属于你吧，一树的侠骨柔情，石头寨乱石岗上开出的铿锵玫瑰。

　　穿过“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关隘口，风势越发让人立不住脚，我们手脚并用，终于爬到山顶。曾经叱咤风云、令过往的官商闻风丧胆的古耸寨，如今只留下一堆黑黑的乱石岗，一段残破不堪的古城墙。掩埋在岁月尘土中的那段历史，带队大哥以调侃的口气规整这被风吹乱的思绪，博友海澜山人的故事随编随演，这是绿林好汉的地界，一行人的爽朗笑声里就有了江湖儿女的豪气云天。

　　天长岭曲折蜿蜒，古双村的瓦片被风捡走，悄悄丢在庙后小学的遗址上，这是琦君魂牵梦绕的故乡，她的童年曾经层层覆着飘零的落叶与白雪，还有庭院里瓦缝间漏下的阳光。当年，在课间课后的闲暇，她一定也听说了那崇山峻岭间的侠女故事，等到千年的时光褪尽了传说中的硝烟，老人们依然将一个干巴巴的故事津津咀嚼下饭：陈献英带着她的兄弟们在避难，建寨，劫贫济富。不日，声威渐盛，周边的山民纷纷投靠，日益强大。于是官兵前来进剿，却屡攻不克。为巩固山寨，陈献英指挥部下开始修筑工事，寨墙砌成后，他们在墙头布置了防御设施擂石。在墙头外方搭一排木架，固定好木架后放置上巨石，每当遇敌人来攻寨，砍断麻绳，巨石就顺着山势滚下去，因此，数次打败官兵的围剿。终于又一次，官府决定再次出兵围剿古寨，依然攻打数日不克，正当他们在寨下进退两难，一筹莫展之时，想出悬赏征集妙计，有钱能使鬼推磨，一个山民献上一条妙招……于是选择在一个黑夜，点起数百盏灯笼，一一挂上山羊的头颈，然后驱赶山羊往古耸寨上爬。山寨人看见灯笼潮水般从山角涌上来，只道是官兵乘夜攻寨，惊慌中赶忙施放擂石，于是，风声鹤唳，漫山滚石，呐喊震天……到天明，坡上风平浪静，羊尸遍野。坡下旌旗摇曳，喊声震天。山寨人措手不及，官兵乘机攻寨，山寨遂破。一把火烧了古寨的从前和未来，也毁了一个女人的全部生活和所有梦想。如今，这寨上只遗留下这黑黑的一堆乱石岗，每一块石头都弥漫着硝烟的气息，每一阵风过都留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琦君的桂花雨适时飘落在风中，我是个异客，就随这一缕来自寨上的风去追寻那些往事，千年穿越，已眷恋太多。秋风中牵马，一步步出寨，回望来路，漫山茅草，在向我们点头致意，“山羊攻寨”和“草木皆兵”同样也是一个完整的故事吧，这一刻不禁让人浮想联翩。驻留在这样的山间，该有多好。但我不能，只能用一眼深情的回眸，回报那千年的等候。

　　寨上和寨下，来了就打马游走吧，去看看庙后，去看看泽雅水库，再去看看四连碓。石桥村豆腐鲞扑鼻喷香，古城墙铁马叮当，泽雅水库清波澄冽，琦君纪念堂——庙后小学遗址古朴幽静。一路走来，踏落青烟，踏落秋花，再回首，长风猎猎处，又该是怎样的百年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