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在溪头油菜花

　　陈孝标

　　连日的阴雨，似都落进了我的心里，有种莫名的糟心。

　　日日走过的紫藤架，丝毫没有动静，几棵老藤，顶着一簇簇枯枝，就像调皮男生理的“锅盖”头，到现在，别说花，连芽也没有冒出一丁点。我想，它压根就没有开花的意思，甚至连开花的心思都没动过。往年这时节，早就开上了一串一串长长的花穗招蜂引蝶了，今年这是怎么了？是春天姗姗来迟，还是春天压根就忘了还有个叫苍南的地方？

　　昨天，朋友圈摄友们发的照片，那一片片菜花，很是诱人。我想，再不出去走走，眼看着这花就要烂了或者谢了。

　　下了班，已是晚上九点二十分。地面虽还湿着，天上已没落雨，路灯周围有一圈朦胧的黄晕。那可能是雾，我心想，就跟老天赌一把，便开了车回马站。

　　上了观美岭，果真有雾，不由大喜。“久晴大雾必阴，久雨大雾必晴。”也不记得这是爷爷告诉我的，还是我自己悟出来的生活经验，反正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起了雾，定会变天。

　　清晨，人尚未醒，阳光已早早从窗外射进。早起的老彬在阳台喊：“好天了！好天了！”

　　我急急起来，草草吃了碗紫菜烧粉干，就开车去了岱岭找那一片油菜花。

　　经过桥头村，只见公路两边，人家房前屋后处处都是菜花、豆花，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的，多为金黄色。最美的当属豌豆花，如一只只飞舞的花蝴蝶，艳丽至极。

　　到了岱岭村，村委会办公楼边上的那株我过年时去拍过红叶的老枫树，已换上了一身嫩绿的新装，老叶一张无存。田野里金黄的菜花这里一片那里一片，没有菜花的地方都铺着一层绿色。偶见一座低矮的老旧房子，就伏在那片田地中间，在一片菜花中，显得古朴又带着点沧桑。几个农人正在锄地，他们挥锄虽是懒洋洋的，却一点也没有干农活的劳累样子。他们也像是在享受这春日暖暖的阳光吧。

　　突然想起宋人辛弃疾的诗句：“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马站，现在差不多也只有岱岭这一块田野还算是田野吧。出了云遮隧道口，往霞关方向，直到沿浦那一带，目力所及，都是种西红柿的塑料大棚，那还能叫什么田野。

　　还没多想，已到了富源村的畲族风情文化园，停了车，也懒得背上摄影包，抓起相机便“开工”。

　　穿过文化广场，我就找到了那片油菜花。

　　油菜花开得很热烈，金黄金黄的一大片，最近连续的阴雨天，都阻挡不了它们开花的热情。浓烈的花香，扑鼻而来，我不喜欢太浓的香味，但对油菜花香却是例外。这花香虽浓，但并不妖冶，它浓得朴实，花香中似含有农人的那份质朴和执着。闻着这花香，我却想起了小时候在爷爷怀里闻到的那种同样浓浓的汗水味，也许你们会觉得可笑，但我却真真切切地闻到了。

　　“城中桃李愁风雨”，为什么油菜花就不愁风雨，能冲破层层阴雨的阻拦开得这样盛？也许油菜花就是花中的农人吧。

　　蜜蜂嗡嗡地闹着。看到蜜蜂，我又后悔自己因偷懒而不带长焦镜头了，虽然就算带了长焦也不见得就能拍到好照片，但人往往这样:“顶块桌看下块桌肉大块。”(呵呵，这是闽南话，这里就不翻译了。)

　　这片油菜花，不算很大片。但美，是不需要很大片的。我喜欢它把周围那一片黛青色的远山抹上了艳丽一笔；我喜欢它把旁边朴素的农舍烘托得一片辉煌；我更喜欢它，就生长在那一坎坎古老的石砌田坎旁边，用自己的灿烂让那古老的田坎重见天光。

　　我觉得，整个“畲族风情文化园”里，最能代表畲族风情的并不是那新建的巍峨门楼，也不是那新建的文化广场，更不是那画在墙上的什么“风情”，最能代表畲族风情的就是那一道道古老的石砌田坎，那才是真真正正从老一辈人手上留下来的东西，每一块苍老的石头，都凝聚着畲族人民的勤劳与智慧，这才是畲族还有汉族最美的风情。

　　明人袁宏道说：“郊田之外未始无春，而城居者未之知也。”

　　春并没来迟，春也没忘了苍南，只是久做了“城居者”，就忘了春天、忘了谛造春天的那些人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