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邻居

发布时间:2017年03月20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陈秀丽

  小时候,邻居是族亲;长大后,邻居是乡亲;成家后,邻居是同事;再后来,邻居便是陌路人了。

  打记事起,就知道自己是生活在一个庞大的陈姓大家族里,周围是一群伶牙俐齿的女主们,有二十多岁的堂姑们;有三十多岁的阿婶们;有五十多岁的阿婆们……一个个能说会道,甚是热闹。族亲们都集中居住在镇上的小街道两旁,家挨家、户叠户。有些屋子,两家同住;有些空地,几户共有。于是,常会磕磕碰碰,“唇枪舌战”是常有的事。母亲为人耿直,直言快语,总不太讨邻居喜欢,好在父亲是个老师,性格随和,颇得乡邻的敬重。但在那种错综复杂的环境中,也难逃是非纷扰,向来温文儒雅的父亲竟也与邻居有过一次争吵(有生之年唯一一次)。那时,家里做中药材批发,偶尔会在屋后的院子里晒点药材,每次晾晒时,同个院子的陈阿婆总是一脸的不高兴,白眼翻翻、指桑骂槐。她是族亲里最犀利精明的一个长辈,思维敏捷、口才一流、嗓门清亮,经常远远就听见她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与街邻争吵,谁都别想占她家半点便宜。有一回,父亲刚把药材铺开,便发现旁边的地面湿了一大片。父亲怀疑是陈阿婆有意挑衅,便问是不是她干的?她倒是勇于担当,马上承认。于是,一场“唇枪舌战”开始了,两人口才都不赖,最终不分上下。但即使赢了争吵,也是输了情分,邻家变冤家,从此老死不相往来。

  上初中时,举家搬迁到县城,父母经过几年的打拼,在县城里也造了房子。十多户人家一起合造一栋一字排开、五层楼高的街面房。邻居都是从本县各地汇集而来的,虽不同姓不同宗,不过相处却很融洽,谁家有难事,大家都能尽力帮忙,平时还有人情来往。隔壁琴姐与我家是最亲近的,当年才三十出头,美丽聪慧、热情友善,家里有好吃的总不会忘记与我们分享。常与老妈在后院里边洗衣边聊天,俩女人家长里短无话不说。

  后来因房子改建,各自搬迁,不过人情依旧。琴姐还特别记挂我,常会捎点土特产给我,不是亲人胜似亲人,那份温情一直暖在心头。有一年正月去拜访她时,她说我那时常常在深夜里拉二胡、吹口琴。也许是无意提起,但我却大吃一惊,心弦瞬间被触动。一直以为,那只是我个人私事和秘密,从不会有人知晓,更不会想到会惊扰邻居。那是我曾经无处安放的苦恼忧伤通过琴弦去释放;那是我对那段迷茫岁月无力的救赎。父母不和,所以我的青春岁月是苦涩迷茫的,甚至迷失了前行的方向,丢失了所有的青春梦想,留下许多遗憾。琴姐应是懂我的,不然不会在事隔十多年后才提起。她还悄悄告诉我,父母后来一直很歉疚:未能给我们一个安宁的成长和学习环境。我因此难得“窥见”父母的内心世界并读懂那份歉疚。这是一份迟来的感动和谢意,我不能不感动并感谢这样的邻居,感谢她的理解和包容,能这般容忍我几年的无理“放肆”,深夜扰民,让我尽情释放那些年无处安放的杂乱心绪和苦恼忧伤。

  到杭州读书、工作、成家后,邻居是同事,因为住的是先生单位的经济适用房。楼里的住户都是同个系统的。对门的“陈所长”与我们年纪相仿,又是本家,故格外亲切,一搬进来,便似故友重逢。陈所长不但工作出色,还是个模范丈夫,特别勤劳,厨房的事都由他包干。那时,只要听到敲门声,便知道陈所长家里又缺姜少盐了,而每当这时候,我总是很有成就感,能帮他解决燃眉之急。他家请客吃饭时,还会从我家搬几张椅子过去,顺便把我们夫妻俩一起请去吃饭,这顿饭菜往往比自家烧的要香得多。后来,我们各自有了孩子,我家的是男孩,他家的是女孩,陈太太总是说:咱们两家攀亲吧,以后让你儿子叫我“丈母娘”。调皮的儿子听到后,果然每次见到她便大声喊叫“丈母娘——”,让人啼笑皆非,好一阵欢乐!

  后来,因经济适用房偏小,便置换到江对岸的新区去了,隔江隔水的,又各自忙碌,搬迁后少有来往,但心头的那股暖意时常会如暖流般回流。分别近十年,不知曾经的“亲家”邻居是否安好?

  都说远亲不如近邻,如今近邻却都成了“远亲”,离别容易相见不易,几年前,陪老妈回老家祭祖,老妈带了一包人参,我问她要送给谁?她说给老邻居陈阿婆,前不久腿摔伤了,去看看她。我甚是惊讶:“你们不是冤家吗?”她说早就和好啦,那些陈年烂事甭提了……我心头顿时一阵热乎,继而窃喜。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见到分别很多年的陈阿婆。已近古稀之年的她,明显老了,全然没有当年的那股犀利劲,甚至还多了几分和蔼。见我们的到来,很意外,更是激动,热情备至,一会倒水,一会削水果,拖着一条伤腿忙进忙出。临别时,非要送我们一桶自酿的红曲酒,老妈难以拒绝,娘俩干脆寻机夺门而出。可没走多远便听见背后传来一阵急切的叫喊声,回头一看,竟是陈阿婆一瘸一拐地拎着那桶红曲酒在追赶。我不禁鼻子一酸,那个摇摇晃晃的身体,瞬间在我的视线里模糊成影……

  现在的隔壁邻居,不是群租户就是公司,三天两头地搬进搬出,多年的进进出出,从不知其主人是谁。邻居的“味道”已渐渐消溶在岁月尘烟中,蓦然发觉,竟也在淡淡的怅然中习惯了“独来独往”。

  邻居的轮换,犹如时空的流转,转过一轮便回不到原地,能拾起的,只有那一段段释放着岁月温度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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