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春物语

　　易 木

　　芽苞

　　立春的喜讯，是河边的柳条先行探知的。

　　据说，柳条一夜发芽，它挨家挨户敲门。我相信，昨夜柳条的确无眠。消息被谁秘密传递？我有了一点点的沉醉与紧张，问春风，嫩芽在高高枝头，难以把控的矜持，忍不住萌出绿黄。

　　春风柔得不语，柔得像婴儿稚绵绵的小手，拍打到哪儿，哪儿都会有甜甜的声音；雨，像是蓄满了养分的香油，降落到哪儿，哪儿的种子就“嗞嗞”地吸收……

　　一束温暖的阳光照在我身上，麻酥酥、暖洋洋的感觉。我仿佛看见芽苞在对我笑呢——“小芽苞，你快快长大，就像真正的成长一样经历酸甜苦辣！”

　　立春，农历的第一个节气，将大地上的草木唤醒，让种子发芽，树枝长出芽苞，长出花蕾，长出一生的梦想，一步步走向雨水。故《月令七十二候集解》中对立春这样解说：“正月节，立，建始也……”

　　我在立春的河边，背靠着柳树，沐浴着初春温暖的阳光，俯瞰着故乡的田野和土地上的果树，闭上眼睛，等到花开。

　　打春

　　立春之日，东风解冻，正是劝农耕作之时。

　　我极喜欢这个“打”字，具体怎么打，我至今都没有见过，只是父辈口耳相传。

　　相传古时少昊氏之子句芒，在立春日率民家翻土犁田，开始春耕播种，可是犁田的老牛，在寒风料峭中，躲在牛栏内倒睡，不听指挥。句芒想出办法，用泥土塑成一只土牛，要人们用鞭子抽打，鞭声呼呼作响，惊醒了老牛，吓得老牛急急爬起来，跑到田里干活去了。

　　如此说起，哪里是抽打？而是惊打。春天经过这么一惊打，一跃而起，浑身都是劲，满世界地撒着欢。故，乡下有谚语：“打了春，赤脚奔。”诚如是。

　　迎来了春，辛勤的农人在家就坐不住了。即使是春雨绵绵，春寒料峭，也要头戴斗笠、披上蓑衣、扛起锄头走上田野。

　　打春，打得妙，打出了人勤春早，打出了高高的庄稼垛，打出了屋舍里冒尖的烟囱。

　　一年之计在于春，春播五谷，秋收人生。

　　春水

　　春水何来？是冬雪融化送给春天的厚礼吧！是轰隆隆的春雷唤醒的吧！是好雨知时节当春乃发生的吧！

　　问鱼春来几悠游？恰似一河春水向东流。乡村的小河，横亘在田间地头。小河——农业的生命线，蓄洪灌溉，总是默默无闻。河里，长满了野生植物。几尾小鱼，在水中游弋。偶有鱼儿跃出水面，溅起水花串串，荡起涟漪圈圈，引得孩童们一阵欢呼雀跃，惊起翠鸟“扑棱棱”冲上蓝天。

　　春江水暖鸭先知——东一群，西一堆地各自占据着一块水面，嬉戏着，玩耍着。

　　立春日，年长者来打春水了。一根扁担，两只水桶，一条队伍，约定俗成的百年习惯——先来后到，从不争抢。挑来的水，一些浇灌果蔬，望它果实累累；一些喂给猪牛，让它茁壮成长；一些倒入水缸，用它煮饭烧菜。乡亲们说，水是财富的象征。谁不想在新的一年里，财路通畅不已呢？！

　　春水犹如营养液，哺育着每个华夏儿女。

　　咬春

　　仔细想想，古人是多有意趣、多么顽皮啊——时不时的，和大自然开个玩笑，也给自己和家人找个乐子。立春这一天，每个人都要“咬春”。

　　“咬”什么？

　　北方人“咬”萝卜。为什么是“咬”萝卜，而不是“咬”排骨或其他，盖因取“咬得草根断，则百事可做”之意吧。据说，新鲜多汁的萝卜是行气醒胃的“能手”，富含多种维生素。这种观点究竟有没有科学道理，我不是医生，自然不懂。

　　南方人“咬”春饼。所谓春饼，其实是一种烫面薄饼——用两小块烫面，中间抹油，擀成圆薄状，烙熟后可揭成两张。可以香椿芽拌豆腐，可以椿芽辣子汤，可以香椿炒鸡蛋……春饼圆圆，团圆美满。春饼皮香脆、馅甘鲜，把春天吃在嘴里，回味悠长。

　　咬春，咬春，把春天永远“咬”住、留住。甚好！

　　绽放

　　“吃了立春饭，一天暖一天。”瞧，青青河边草，朵朵河边花，一岁一枯荣，或红或黄或蓝或紫。艾蒿、芦苇，桃花、喇叭花、牵牛花……知名不知名的，长满了小河的两岸。俯下身，一株、两株、三株，一朵、两朵、三朵……

　　立春之后，所有的花朵期待绽放，把芬芳和美丽献给春天。

　　哪儿的桃花开了？哪儿的杏花开了？哪儿的油菜花开了？

　　万紫千红，总是在立春醒转后的节气里将生命唤醒。哪怕是落红，也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轰轰烈烈地，即便夭殇也要绽放。

　　阳台的春兰开了，它没有辜负我的浇水。每周，我用行动去爱一遍，它就用蓬勃、盛大迎接我。它或许想用绽放告诉我，美好是互为因果的，健康和乐观是互为一体的。

　　花草们在匆匆赶赴一场与春天的约会，并种一个五彩斑斓的梦想，许一个山高水长的诺言，然后，让依附着季节的枝头，开花结果。

　　人呢？不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