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迁 徙

发布时间:2017年02月09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陈朴航

  岁末,举家搬迁杭州。

  此生颇与杭州投缘。常有人把我的名字误写成“杭州”的“杭”,可见杭州在家乡人心目中的位置了。这一误写不要紧,把我未来的走向也给预测了;20岁那年,在浙一医做动脉导管闭合手术,是杭州赋予了我第二次生命。

  细细思忖,还有更巧的。我家原本裸居,1971年,母亲分到20平米的二居室;1993年,我得到40平米的三居室;2015年,以女儿的名义购到80平米四居室。历数我家迁徙,祖孙三代隔22年一次,不多不少,恰到好处;迁徙地从小镇到县城再到省会,步步“升擢”,翻倍扩大。我不知道,这是上苍安排,还是命运使然。我只知道,我家的每次迁徙,给我多舛而窘迫的人生带来些许的幸福感和满足感。

  杭州宜居。有钱人、生意人、年轻人趋之若鹜,削尖脑袋往里钻。每每看到动车站站台上黑压压的人流如潮水涌入涌出,都会让我感慨一番。毋宁说,衣锦离乡、移居都市,似乎成为当下苍南人的一股潮流、一种时尚,一项享受,有人甚至把它拿来当作身份和地位的名片,杭州成为家乡人眼中的当然首选。行走在杭州的街头巷尾,不时传来熟悉亲切的乡音。我揣测着,老家有多少人学习工作生活在西子湖畔?5万?10万?不得而知。

  家乡人钟爱杭州,女儿也不例外,读完大学便一骨脑儿地扎进“杭漂一族”的洪流,义无返顾,头也不回。

  套用钱钟书先生《围城》里一段名句:“杭州(原著为“婚姻”)是一座围城,城外的人想进去,城里的人想出来。”我二者兼而有之,既想进去,又想出来。为了女儿、或者说为了女儿的未来,我一咬牙一跺脚选择进去。

  都说杭州是土豪们的天堂,其实也未尽然,众多楼盘也有“平民区”。两年前,妻带我到一处离地铁口近、距市中心远的一个犄角旮旯去看楼盘。出了地铁站口,只见三三两两的年轻人顶着凛冽的寒风为各自的楼盘扯着嗓子大声吆喝,连拉带拽招呼步履匆匆的过客。我想,我已经够寒碜的,未曾想这里的楼盘更寒碜。不消说,此处地段冷僻、旷野寥廓,乡味十足,倒逼楼房低贱出售。冲着“白菜价”,一家子才有底气光顾于此。

  我家用老家唯一陈陋逼仄的老宅换来号称“未来街区”楼盘的一个小户型。

  时隔二年,我前来领取房子钥匙。让我惊诧的是,曾经为之不屑的乡野之地一夜间高楼如雨后春笋林立。原来,此处以地铁站口为起点,向东扩展,将建设具有30万人口规模的杭州城东副中心和国家电子商务拓展中心。我以为“未来街区”仅仅是开发商的一个广告噱头,眼下还真的基本兑现。旷野上街区格局呼之欲出,都市气息扑面而来。此情此景,妻不无得意地又提起她的那套“购房论”:“我说吧,住在地铁口旁是不会有错的”。我脑海里也不禁蹦出四字:“杭州速度”!是的,过不了二三年,我家周遭将成为朝气蓬勃的都市新城。

  当下,杭州非常了得,已远不止苏东坡时期“水光潋滟晴方好,山色空蒙雨亦奇”那样简单,这座天资绝色的都市正踌躇满志地向现代化超大城市快速挺进,她不仅吞并萧山、余杭,还把富阳、桐庐、淳安、建德、临安等县市也揽入怀中。开完G20峰会,又被冠以“新一线城市”,更让她牛气冲天,房价疯涨。面对疯狂的楼市,市政府下达限购令,把外来购房者拒之门外。

  我的新邻居们大都操着南腔北调的年轻工薪阶层。于是,在我的眼里,这里的楼群便很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意味。我本无经济之脑,无营生之才,一生潦倒,一世苟且,除多识得几个字外,身上空空如也。如此神奇入驻杭城,想必是佛祖烧了高香!

  用乡镇老宅换城市新房,恐是妻这一生最得意的“作品”,也是她误打闯误撞捡了个大便宜的结果。

  妻从来不安于居住现状,敢想敢干敢闯,县城买房亦然,杭州购房她蓄意已久;女儿是她坚定的追随者;我并不以为然,近乎置身事外。若不是妻死缠硬磨,我仍对大都市保持距离。且不说吃了大半辈子的海鲜一下子改换口味对我算作不小的挑战,更要命的是,奢华靡费的杭州,出门就要掏钱、上街也要掏钱,看风景更是烧钱。我以为,进城生活不啻为一场严峻的马拉松式的“进京赶考”。

  我任凭妻上蹿下跳,奔波辛劳。这回,她牢牢把握住稍纵即逝的机会,老宅仰仗学区房卖出高价,新房又处城市近郊买得低价。这一高一低,竟不可思议地遂她所愿。

  记得当年第一次进杭城,就像刘姥姥进荣国府、逛大观园一样:满城的“东西都是耀眼争光的,使人头晕目昡”,只有“点头咂嘴念佛”而已。来一趟杭州实属不易,岂会料想某一天成为这里的居民呢!

  亲友们逢我便打趣:“嘿!成为杭州人哩。”说得我飘飘然晕乎乎的。其实,面临即将永久居住的都市,我几近木讷,甚至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忐忑。但愿这趟进城“赶考”不要败下阵来,因为我输不起,我已完全没了退路。

  离开家乡,有太多的不舍:家乡的风味、家乡的风景、家乡的风物、家乡的风情,乃至家乡的风俗。更割舍不下的,还有二位满头风霜的老人……

  当母亲得知我家杭州买房的消息,便不时电话追询“几时交房”“装修进展如何”之类的问题,急切之情溢于言表。老人心里清楚,打我出生那天起,就随她四处迁徙,小镇的东南西北中被我们住了个遍;后来,母亲单位有了宿舍,永远结束居无定所的日子;再后来,家里添丁增口,我还得借同学家寄宿;再再后来,我在县城里拥有了房子,可最终兄弟姐妹四个又数我家破败狭窄。她这回一定在想:老大总算熬到头了,应该早早地点过上好日子!

  当岳母得知我家杭州买房的消息,无不感伤地喃喃道:“老五(指妻)这一走,回来的机会就少喽。”她声音微弱,我听来心底却隐隐作痛。老人膝下有二男四女,最小儿子早早地远离家乡到异地工作。现在,最小女儿又要与她分开。儿女再多,都是身上掉下的肉,不管出走哪一个,都在剜她的心呐!

  搬家了,我和妻子登上北上的动车。

  靠在车窗前,深情凝神回眸正在悄然嬗变的家乡。车在飞驰,心还滞留在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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