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闻热线:0577-68881655 ·通讯QQ群:214665498 ·投稿邮箱:cnxwzx@126.com

当前位置: 您当前的位置 : 苍南新闻网  ->  文艺副刊  ->  读书  -> 正文读书

1945:零年的钟声还未响起——读《零年:1945——现代世界诞生的时刻》

发布时间:2016年12月19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吴合众

  20世纪,也许是人类历史的恶梦之纪。两次世界大战,伤亡以千万计。西蒙诺夫写道:“等着我吧,我会回来/死神一次次被我挫败。”那些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人们,在无数的黑夜和白天之后,怀着对梦魇逝去的期盼,怀着对新纪元到来的憧憬,怀着生的渴望,跌跌撞撞地进入1945年。

  那“明媚、自信的早晨”终于到来了。1945年,反法西斯战争在全球范围内取得胜利,(荷)布鲁玛著的《零年:1945——现代世界诞生的时刻》(倪韬译,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15年1月第1版第1次印刷),用浓墨重彩描绘了1945年的这个人类纪元的重要时刻,那胜利到来时刻的狂喜开卷即扑面而来。

  5月8日下午3点,丘吉尔在BBC的讲话通过电波传遍全世界。那是终将载入史册的讲话:“对德作战就此终结……几乎全世界都联合起来,对抗邪恶势力,他们如今已俯首称服……现在,我们务必集中精力和资源,去完成我国在国内外的使命……”威斯敏斯特大教堂安装了喇叭,外面的国会广场上人山人海,连挪脚的空间都没有。人们叠罗汉似的簇拥在白金汉宫门口。伴随着丘吉尔“前进大不列颠!自由事业万岁!上帝保佑国王!”的呐喊,伦敦市中心陷入了一派狂热庆祝的癫狂之中。“人们又是欢呼雀跃,又是翩翩起舞,又是开怀大笑,已经无法自己了。他们把公共汽车团团围住,跳上轿车车顶,扒掉了一段临时围墙,在堤道上燃起篝火。他们亲吻警察,还拉后者一块跳舞……”

  胜利的狂欢在世界各地进行。在纽约,50万人走上街头欢庆胜利。在巴黎,人群比往日任何时候都要庞大,他们向戴高乐将军致谢。在莫斯科,“胜利啦!我们胜利啦!”的纵情欢呼响彻夜空。

  中国也处在狂喜之中。齐邦媛在《巨流河》中写到陪都重庆的情景:“随着广播的声音,愁苦的大地灌满了欢乐,人们丢掉平日的拘谨矜持,在街头互相拥抱,又跳又笑,声嘶力竭地唱山川壮丽,国旗飞舞这样的爱国歌,说是万人空巷还不够,黄昏不久,盛大的火炬游行燃亮了所有的街道。”

  每个人,每个群体都有自己的庆祝方式。胜利所带来的狂欢、纵欲、骚乱都被人所容忍。一名英国战地记者写道:“荷兰人又是亲我们,又是哭着对我们千恩万谢,我们被人拥抱,捶打,直到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累到不行,耳边尖叫声、喊声一片。荷兰人把自家花园挖了个空,花朵就像下个没完的雨点一样落在盟军车辆上。”这种狂喜,时隔几十年依旧让人颤栗。1995年,为庆祝荷兰光复50周年,人们重现了盟军进入阿姆斯特丹的场面。那些衣着尊贵的老妇人,陷入了“癫狂状态,跟孩子似的上蹿下跳。”

  但作者的视角远不是如此。在欢呼胜利的时候,作者大量的史料挖掘指向的却是蔓延的饥饿,疯狂的复仇,大面积的遣返,混乱的审判,政治的肮脏博弈等等。战争带来的巨大伤害在战后继续持续,人性的黑暗面并不因为胜利的到来而收敛多少。

  战胜者对战败者的复仇比比皆是。有时候,复仇的枪口指向的是手无寸铁的平民。“1945年夏,捷克斯洛伐克国内以出产优质啤酒闻名的百威小镇附近有一所集中营,大门上钉着块牌子,上面写着:以眼还眼,以牙还牙。……里面挤满了德国俘虏,多数是平民。……勒令他们(俘虏)唱歌、爬行、互殴、跳舞,或接受任何其他形式的折磨,给看守找乐子。”

  1945年4月,一群德国护士首次进入贝尔根——贝尔森集中营。她们走进一间医院病房,一瞬间“一群囚徒厉声尖叫着向她们扑来,当中还不乏奄奄一息的病人,他们手拿刀叉,或从敷料车上一把抓起某样工具,对着护士就是一通乱划乱刺。”

  战时占领区苟延喘息的人们,或许为了以战后的英雄行径掩盖自己的懦弱,开始屠杀同胞。一些战时通敌或者以出卖肉体求生的女性被处死。“她被剃光了头,扒光衣服绑在车上游街,车子开往刑场。行刑后,她的尸体被公开示众,尼姆的正义之士朝她吐口水,用扫帚柄戳她。”而这种极端仇视情绪,也无端地降临到犹太人头上。1945年夏到1946年间,在波兰,就有1000多名犹太人遇害。

  各种奇怪而丑恶的行径在不受控制的贪欲下大肆上演。“1945年秋天,当年夺去80多万犹太人生命的特雷布林卡灭绝营成了一片泥泞的万人坑。当地的农民开始挖掘死人头骨,盘算着还能从上面拔下几颗被纳粹忽略的金牙,数以千计的人或是拿着铁锹刨土挖坑,或是在成堆骨灰间翻来找去,愣是把乱葬岗变成了一片满是深坑和碎骨头的巨大泥淖。”

  政治力量的博弈,左右派系的斗争,军事交接的空窗,造就了骇人听闻的大屠杀。希腊、印尼、越南,各种报复行动层出不穷。仅印尼就屠杀了50万人,“其中多数是华人。”

  无数事实都在指向一个结论:1945年,远不是现代世界诞生的零年。或者说,这个零年在浴火重生的洗礼中,显得血泪斑斑。“战争是否真的结束于1945年?”阿伦特在纽伦堡审判后所提示的“平庸之恶”,可以归结为个体在制度的齿轮下丧失自我意识,沦为作恶的工具。这个理论却并不能解释1945年在胜利者身上发生的各种行径。人性之恶,在适当的时机以细菌蔓延的速度,迅速传播开来,人心中的战争远未止息。世界范围内的冷战,也在这个时刻种下了因,等着长达50年的恶果流转。

  但一切还是逐渐步入正轨,现代文明的种子也在这个时刻悄然播下。1945年8月16日早晨,一位名叫吕运亨的朝鲜抗日义士,在一所高中面对几千人发表演讲。他说:“既然日本人就要和朝鲜人分道扬镳了,我们就不要再计较过去的得失了,友好地说再见吧。”对和平的企盼促成了世界性的共同体出现,人们急着要回归自己平静的生活。

  那一年的年底,东京《日本时报》刊登社评:“告别旧的一年,迎接新的一年!在这辞旧迎新之际,日本对过去一年毫无遗憾。因为这是痛苦和磨难的一年,是失落和迷惘的一年,是屈辱和报应的一年。让我们发自内心地长舒一口气,把这充满苦涩回忆的一年抛之脑后吧。”

  而这,无端地让人想起狄更斯在《双城记》中的著名表述:“这是最好的时代,这是最坏的时代,这是智慧的时代,这是愚蠢的时代;这是信仰的时期,这是怀疑的时期;这是光明的季节,这是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

  在光明和黑暗之中,在希望和失望之中,零年的钟声,总会响起。

Copyright2005 - 2012 Tencent.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