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雨麦积山

　　刘文起

　　天未大亮，我就在天水火车站等公交车，去探访早已心仪的麦积山。

　　麦积山原名麦积崖，位于甘肃省天水市东南25公里。五代时的天水人王仁裕写的《玉堂闲话》书中说：“麦积山者，北跨清渭，南渐两当。五百里岗峦，麦积处其半。崛起一块石，高百万寻。望之团团，如民间积麦，故有此名。”麦积山又因在高20—80米，宽200米处峭壁上凿有194个窟龛，泥塑石雕佛像7800余尊，乃成中国四大石窟之一，属世界遗产，被誉为“东方雕塑馆”。正因此，这次从甘南旅游归来，我特地绕道天水，专程去游麦积山。

　　车到麦积山时，还是上午八时未到。景区未开门，我就在山下观看山景。其时烟雨濛濛，看麦积一山独立，真如麦堆。四下里绿树青草环绕，那山如浮在绿浪之中。这时人迹罕至，四下里一片阗静，唯有鸟声不绝。空气清凉，水汽氤氲，俨然在江南。让人无法与干旱、戈壁无边的甘肃相关联。看烟雨中的麦积山，除了恢弘大气之外，还给人平添了神秘感和浪漫情调。让人想起清朝天水人吴西川《麦积烟雨》的诗句：“最宜秋雨后，兼爱暮时烟。”再看那麦积山的峭壁，那上面密集的洞窟，像蜂窝一样“千疮百孔”。连接洞窟的栈道，凌空飞架，以盘龙之姿，在云里雾里翻腾盘旋。其景象雄浑而飘渺，如梦如幻。路旁有碑刻，说“烟雨麦积”，是秦州(天水古称)十景之一。果真绝妙景致。

　　好不容易等到开门，进去第一站，是一座寺庙。寺庙的廊柱上写着：“行经千折水，来看六朝山。”长廊上有介绍，说“麦积山石窟始建于后秦(384—417年)，大兴于北魏明元帝太武帝时期，孝文帝右和元年(477年)后又有发展。后经唐、宋、元、明、清各代不断地开凿扩建，遂成为中国著名石窟之一” 。这就是“六朝山”的来历。

　　从东崖栈道上行，入眼的洞窟皆被铁丝网封闭，游人只能从门窗中向里面张望。我走到127号洞窟前，有介绍说是麦积山较大型的洞窟之一。因其较完整保存了西魏精华的100余米壁画，而著称于世。其中的东王公遨游太空图，笔法粗狂奔放，是中国早期壁画的精品。又看第123窟，其神像是西魏时期的塑造，尤以门内两尊童男童女而著名。天真稚气的少男少女能置身于佛国世界，这是那个时代艺术家热爱生活、观察生活的传神之作。第165窟位于西崖东端的中层，此窟前部已塌毁，原作造像全无。现存的造像，均为宋代的作品。正壁两侧供养人，及左右壁的菩萨，身着世俗服饰，瓜子脸，丹凤眼，樱桃小嘴，形象逼真，为宋塑中的精品。由此可见，世俗化的倾向，当时已在佛教中有所体现了。

　　我们在连接洞窟之间的栈道上爬上爬下，实在惊险。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看外看下。因为高峻而凌空的爬行，每一步好像都是在冒险，每一眼都会让你心惊胆颤。终于爬到接近顶部的第4第5窟了，看后才知道，这是接近艺术的高峰了。第4窟是七佛阁，俗称散花楼。是北周大都督李允信为其亡父建的，也是中国现存仿宫殿式佛窟中最宏大的一个洞窟。平拱藻井是此窟的特点之一，它属于单檐庑殿式，在中国古代建筑史上具有非常重要的价值。第5窟位于七佛阁左侧，俗称“牛儿堂”，是麦积山初唐壁画的代表作。建于隋代、初唐，经宋、明重建，仍保持唐初的造型风格。尤以“牛儿堂”为代表，在继承西魏秀骨清身的特点基础上，开始变面短而艳的风格了，开启了唐代造像丰满圆润的先河。

　　当然，对于各洞窟的雕像或壁画的特点和艺术价值，我都是从石窟的介绍资料上看来的。这样对着资料看石窟，就像看一部六朝雕塑艺术史，参加一个雕塑艺术品鉴赏会。这是麦积山的好处，为其他石窟所没有的享受。

　　终于登上悬崖峭壁的最高层了，这里一条石窟长廊。长廊中间顶上挂有一匾额，写着“是无等等”四个字。我问管理人员：此四字何意？管理人员说：心经中有是无等等咒。我问导游，导游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导游说，写这四字的人是明末清初的书法家。他一心反清复明，把自己的名字改为“王明望”。但他的愿望并没达到，于是把希望寄托在儿子身上，给儿子取名为“王子望”。而儿子还是没有为他实现反清复明的愿望，他很苦闷。有一天，他来到麦积山，登上麦积山崖壁上的栈道。看见后面崖壁上佛龛成群，看见前面山水空灵毓秀，心情豁然开朗，对世间事一切都想通了。遂提笔写下了“是无等等”四字。

　　我站在“是无等等”匾额下，体味前人的境况。后面是众多石窟里佛道的教化，前面是层林、田野、村庄。此时烟雨初霁，阳光普照，白云缭绕，绿浪如潮，大自然一片美好。于是想，世间事，什么大喜大悲，什么惊涛骇浪，什么战争和平悲欢离合，都如眼前的烟云，虽卷舒变幻，却瞬息即逝。想世间人，什么对也好，什么错也好；什么得到也好，什么失去也好，都是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一切都不过如此而已。唯留千古江山，让后人作各种感慨。

　　这就是“是无等等”，这就是麦积山带给我的“是无等等”的一番心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