久违的田园

　　杨晓春

　　入住新居，后门的花园外是一条宽敞的大道，因为远离城区，车辆稀少，人迹罕至，显得异常僻静、清幽。大道东边有一大片菜园子，园里种着各种各样小菜和瓜果，远处是一大片水田。虽然这里一小块，那里一小块，陈列毫无规则，但满目苍翠，充满生机，在四季的更替中，像一幅幅乡村的田园画。

　　一个月前，我还住在“看万家灯火，揽四面湖山”的高楼之上，那是本地最高的“空中楼阁”。刚搬进去那几年，站在窗前享受着远山近黛、云朵漫卷、星辰闪烁、小鸟翔飞、日出日落，每一幅变幻莫测的美景都让我沉醉……直到有一天，一朋友邀请我去了她家，她家在小区，那房子有点陈旧，楼层也不高，但周遭有伸手可触的花草树木，脚下可以踩到多彩的落叶，空气中夹着野草的芳香，且到处是农耕景象……这样一派返璞归真的生态环境，让我这个最初来自大山的女子，有了一种久违的感动。

　　回到家，重新站在窗前，眼前美仑美奂的画面似乎变得虚幻而朦胧。我忽然意识到，高楼看景，本来就如同看电影、看画展，只是欣赏，而进不了“画”中。我便开始思索，人远离地面，是不是都会变得慵懒，变得“高高在上”？自从住在这高楼之上，沉溺在只属于自己那与世无涉的空中楼阁中，就不想下楼也很少下楼了，以至丢失了许多东西却浑然不觉。这三十几层的电梯真的有如一道天梯，无形地阻隔着我与地面的一切通达，就像那些身居高位的人们，因为长期远离民间，从而失去了体察民间的能力，也失去了本应具备的民间本色和民间立场，以至于成为一个“肉食者鄙，未能远谋”的奇怪种群，那是多么可悲的事啊！

　　既然我现在早已没有了原来那种“好高骛远”的心理，何不实实在在为自己找一个宜居之地？于是，一夜之间，我作出了换房的决定。换房过程中受到了一点干扰，也是非常的麻烦与辛苦。但我决心已定，卖房、买房、搬家，仅一个月时间。

　　现在，我住在离地面最近的楼层——二楼。每天散步的最佳地点就是新居附近的菜园子了。这里，有亭亭玉立的空心菜，青翠娇嫩的小青菜，略显富态的白衣苦瓜，拉着绿色翠花长裙的丝瓜姑娘，以及滚圆的金黄色南瓜，丰腴的冬瓜，高大伟岸的玉米棒子，光鲜亮丽紫色茄子，还有诱人的地瓜藤和狗尾巴草，和那随处可见的不知名的小草。看着这个国度里的每一个成员，我也渴望能够亲手耕耘，体验、见证他们生命和生长的全过程……

　　终于见到了一个老农。他拿着一把长长的黑色雨伞，蹲在一边，看着瓜果和小菜。

　　我走到他身边问，老伯，菜园是你的吗？

　　他乐呵呵说，我只有一部分。

　　我试探着说，能给我一小块吗？哪怕巴掌那么大，我想种菜。我又补充说，可以付点租金。

　　他凝视着我，说，你会种菜？

　　我说，小时候干过农活，我想能行。

　　他说，现在是夏季，我的地都下种了，要等明年。

　　我还没有答话，老人马上接着说，林老汉有一块地还空着，他九十几岁自己种不了，往年给别人种，我帮你问问。

　　太好了！

　　老伯笑呵呵地说，你就等着我的回音吧，我每天上午都在这里干活。

　　我满怀憧憬地想，只要拥有一小块田园，我就成了一个播种者和耕耘者，我的生命将与它们一块成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