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桥墩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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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布时间:2015年06月10日 来源:苍南新闻网

  桥墩好,

  风土人情旧曾谙,一江清水灌江南。

  姑娘美,

  鹃花红遍玉苍脉,莒溪春来花为媒。

  栀花开,

  五岱路弯十八窟,叫你晓进勿晓出。

  月饼香,

  软糕咸饼杏仁片,源兴一牌名瓯江。

  竹笋嫩,

  得天独厚凤岭来,只源青山红土出。

  碗窑村,

  古寨楼台水碓转,轻拿细捏出碗来。

  鱼头肥,

  三斤鱼头五斤水,清汤一盘客来谁?

桥墩老街 剑竹/摄

  桥墩是浙江南大门。据比我们老的老人说,早时曾是驰名古镇。集镇分布在连接三十六,三十七村的老桥两侧,商铺林立,客商云集。经营茶叶、烟草、陶碗等,繁荣有加。数有小上海之称。“桥墩门”一名也因此而得。历史上的地位,有民间谜语佐证:“温州一支铁扁担,放在平阳等担桃,客人问它挑多重,两头迭拢七十三。”(谜底:桥墩地名三十六,三十七村)凸显了桥墩门做为温州南大门,在正个温州也是有分量的。桥墩古桥被誉为温州一支铁扁担,当时在平阳县的经济、人文影响都蛮大。六零年,桥墩水库崩塌后,人去桥毁,一靡不振。后人为避洪灾,就依山而居,便有了后来的石头路面的“老街道”。

  儿时的闽南语童谣,更是抹不掉的记忆:天乌乌,要落雨,何时落,初四五。阿公拿锄头去爬矴埠,爬一尾鮘鱼三斤五。阿公要煮糟,阿婆要煮醋,阿公吃了红目啁,阿婆吃了拉屎溜。拉一裤,洗一溪,流到北港水头街。

  北港水头街,那时很远。桥墩门车站有一趟去县城平阳经停灵溪的大头公交车,那种中间拉风箱似的连着会扭腰的长车,早发晚归。记忆里,一条沙石路面的羊肠国道,通温州,通福州。每天都有几个养路工人,提着长柄宽耙,平耙底钉一块轮胎皮,把路边的小细石料往路耐轮压的两边拢。久久驶过的一辆解放牌卡车,扬起百米沙尘。一台手扶拖拉机跟在后头,绕进沙尘里,只留下一串硄硄硄的柴油机声……

  灵溪不远,来去也不容易。那时灵溪也只有一条“柴街”,过了柴街口,便是一片平川。不花钱就偷爬拖拉机,那功夫练得跟铁道游击队似的。会赚钱的大人有那种永久牌的自行车,加重型的。后座插一块长长厚厚的木板,用来桥墩——灵溪驮客。傍晚一来回,也能赚得一块多钱。

  桥墩盛产茶叶。春来时节,多雨。小屁孩时看着采茶妇女避雨匆匆样,常是拍手嘻笑,嘴喊:“响雷公,西北雨,摘茶查某跑无路”。高兴之余,淋得落汤鸡似的回家挨了一顿揍。

  那年头,小男孩没什么好玩。有一种打“弄柿”子的玩耍蛮有趣味。就是每人各出五粒十粒,置于三五米开外的砖头上,挑最大的一颗当“母子”,谁先打下谁赢。赢多了可以卖,一分钱二三十粒。或把”弄柿”子放置在对方似着非着的位置上让对方先投掷,一掷一,斗智斗勇,谁掷准了归谁。

  还有开“单轮”,就是推小铁圈轮,大的直径可有五六十公分,那娴熟劲,三五百米石子地都不倒,整天推着瞎转悠。

  最盼望的是有“江南”的“大糖客”来,趁父母不在,把用了一半的“中华”牙膏挤空,用那锡皮壳兑了一小块麦芽糖,那甜的味,屁股开花也值。记得母亲手拿扫把,气得无语时,便是“芥菜不剥不成株,金(孩)子不打不成人”。就怕你“小时偷割瓢,大时偷牵牛”。不过高明一点的同伙出了一主意,舀一小碗米去兑,父母根本发现不了。那时就顾着嘴馋,也不知全家的粮票才四十多斤,发的还是“定销”粮票。那时三十六行里有人排了行说是“一车司,二杀猪,三供销社,四粮管所”。去粮管所买粮凭票,“居民”票买的是陈米,“定销”票的陈米搭包谷米或番薯丝。大锅煮的是八卦饭,一爿米,一爿番薯丝,锅边再搭几个包谷面饼。供销社,买肥皂、白糖都凭票分配。那时煤油叫洋油,蜡烛叫洋烛,买香烟得找关系,走后门。一块的确凉布,那也是父母省吃俭用才购得的,还得是攒有足够的布票。

  桥墩人乐观、好客、爱面子。“你有初一,我有十五”,家里无米下锅,嘴上也乐呵呵。桥墩歇后语有“一天若叫三遍苦,黄金也会变赤土”。还有一句“讲长讲短,讲吃稍尾”。每逢有客人来,最有名的是炒“米粉干”,点心头还得来俩煎鸡蛋,不管你是正午来客,都是先吃“点心”后吃饭。吃“点心”那时有讲究,得吃一半留一半,煎鸡蛋,吃一个留一个。因为屋里的小屁孩两眼正直溜溜盯着客人的碗……嘴馋,迈不开腿。

  桥墩闽南语童谣也充分表明了当时物质匮乏和人们对物质生活的一种渴望:“月光光,像大郎,骑马马,过仙塘(桥墩一小地名),仙塘宫,娘子来起宫,宫未到,娘子爱吃豆,豆未熟,娘子爱吃肉,肉未打,娘子爱吃鸭……”

  那时,邻里厝边,日子过的差不多,没有可比性。因此也不用桥墩俚语讲的那样“鳖笑龟无屁股,龟笑鳖无尾巴”。日子还是那日子,有“板鼓”照听,有“布袋戏”照看,有电影那得赶紧拿板凳号位。

  先说板鼓。“板鼓唱起闹唏唏,南北水头第一支,有谁能比我得过,情愿跟他学三年。”板鼓开唱都兴吹嘘一下技艺,打几下竹板,敲几下鼓。“棒,棒,乔”——拉开嗓门:”话说三碗不过岗,武松打虎成英雄”……“棒,棒,乔”,听不懂,凑的是热闹。挨着邻里叔伯噌几粒瓜子嗑嗑。当听到“下回书讲西门庆如何害死武大郎啊,棒棒乔,要听棒鼓先凑钱啊”,赶紧溜。没钱占座位,挨骂。

  那时,区公所边的老街道,圆角寺常做“布袋戏”,看不懂瞎转悠。不过钻到台幕后,揭开小布帘,是一种惊讶和入神。原来布袋戏就是独人戏,艺人都是民间神人,嘴负责说、唱、哭、笑、男女声变调,双手和十指负责戏中人物动作表情,举手掰指间,人物栩栩如生,活龙活现。而双脚则负责敲锣打鼓,各施其能,一身多用,娴熟无比,精彩万分。诸如“好人说话你不听,鬼子说话你叫表兄”,“做媒人,没包生子”,“吃包公酒,落包公手”,“求三哥,拜四嫂,不如靠土地婆”等等桥墩民间巧语都出自艺人们的嘴。现在这两样都成了非物质文化遗产了,但愿后继有人。

  电影都是露天的。天未黑,就拿小板凳号位去了。那“南征北战”,“铁道游击队”,“小兵张嘎”百看不厌。后来区公所对面建了电影院,只有围墙,还是露天的。开始卖票了,看电影时还得租一小竹片做成的小矮凳,放的是少林寺。很是火,但那已是李连杰出山的时代了。

  读小学上初中时,每年九月九重阳节,登玉苍山那是必须有的事。约好同学,早早起来。书包里塞满饼干、香肠、苹果、可乐等。那时钱管用,父母几十块的工资够养活一家人。花一上午时间登峰临顶,不为欣赏奇石山水,因为那山那石如数家珍。只为一种意志,一种坚持,一种征服,一种书包里的美味,一种汗流浃背后的“一览众山小”的心境。

  过年过节,一身新做的的确凉卡叽,那是再奢侈不过了。台湾布,尖口皮鞋,喇叭裤那便是稍后的年份了。腊八前后,家家都备好多年糕,年糕寓意年年高,表明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吃到清明时,还有余的,要泡水缸里,不易发霉。

  新年做客,长辈那里五毛一块的压岁钱,崭新舍不得买几串小鞭炮。因此,稍大后的年岁里,才成为口袋有“钱”的人后,老街道“红婆”的九层糕肉羹,“油龟善”的“油龟”便成了旧时谈论起来眉飞色舞的美食了。

  孩童的记忆里,桥墩的夏日,傍晚的树荫或瓜棚葡架下,听老人讲故事猜谜语,那是蛮有乐趣又长见识的事。讲得欢时,听久了,有人憋不住捂着肚子急如厕时,老人会触景生情出一谜:“手拿无钱票,走路呼呼叫,身上又无病,呻得唉唉叫(谜底:急如厕)”,太有才了。

  老人说,七月七,或是雨后有彩虹的时候,天上的牛郎和织女便会顺着彩桥来到葡萄架下,说着悄悄话,倾诉一年来的思念。于是每每有天空挂起彩虹时,便一人偷偷地去邻家的一片瓜棚葡架下,静静地等候聆听仙人情侣的绵绵细语。每次都让我失望,每次又都让我心有期盼。

  桥墩的旧事,道不尽。

  桥墩的百姓,淳朴、厚道、热情、好面子。

  桥墩的夏日,有树荫,有瓜棚葡架,有老人故事。瓜棚葡架下的人,从不骂官。官离他们远,便只有敬畏。至于一个升了,一个降了,那都差不多,总得有一个。

  旧时的人们,依然清贫着过。从瓜棚上剪下一颗嫩瓜蘸点盐就吃,清新有味,没有焦虑,何来心忧。树荫下,那一盘盘分不出输赢,悔了又悔的棋,明天还得继续着。旧时的邻里厝边,出门从不锁门,所谓是“金厝边,银亲戚”。有一种信仰,是你的鸡,长着翅膀也不会飞远。不是你的金,揣在怀里也会掉在人眼前。瓜棚下的男人,即使酷暑,喝的也还是那四两白酒。葡架下的女子,再俊俏的脸,也敢袒胸露腿的纳凉——无非是再熟不过的人,再熟不过的日子。

  那都变成再熟不过的旧事。(朱成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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