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河鳗

　　苏传墙

　　好久没有见过野生河鳗了，心里深感失落。

　　提起野生河鳗，自然使我联想起家乡附近的两条大河——萧江塘河和横阳支江。童年时，在这两条大河中，除了其他各种鱼类之外，野生河鳗也确是太多了，简直是常年网都网不完，钓都钓不光、抓都抓不尽。

　　小时候的我，特别捣蛋，除了上学读书之外，其余的日子和时间多是在野外和小伙伴们游泳、摸沙蛤、钓白条鱼、烟熏耗子洞、玩抓俘虏、飞纸包、打陀螺、结水坝、捞泥鳅等。

　　大多的好玩项目我几乎都偿试、领略过，可唯独一项特别新鲜、特别稀罕的大玩意儿我倒从没见过，这个大玩意儿不是别的，即是我小阿公苏德须发明的钓技——捧河鳗。

　　小阿公从小就是一位钓鱼能手，他外出钓鱼不出则已，一出便凯旋而归，每次都有好几十市斤，最多一次钓了200多市斤。特别值得称奇的是，往往在一般平常的位置，投钓者根本钓不到的水域地点，只要经他认可，选定投钓，过不了多少时刻，那一条条大小不等的鲫鱼、大鲤鱼，就好像扬帆拉网作业似的轻轻松松被他拉钓上来，招引来不少的围观者惊叹。

　　我特别爱看小阿公钓鱼，每当他从平阳坡南客居地返回家乡灵溪苏家堡祖宅，搬出所有的渔具出去钓鱼的时候，我总是千方百计地纠缠着，偷偷摸摸地带着一班最精干的小伙伴跟随去观看讨好。

　　小阿公是一位好心肠的长辈，他不但生性酷爱钓鱼，而且也特别喜欢我这位小顽童及与我日日相处的每一位小伙伴。

　　小阿公尽管说特别喜欢我及我的小伙伴，但钓鱼此道本来就是静中取巧的活，完全容不得人多嘈杂。所以被我们数次跟随之后，他便干脆悄悄要我甩开其他小伙伴，单独带我出去四处钓鱼，由我充当他的小钓童和大帮手。

　　小阿公钓鱼需要一定量的米糠和红蚯蚓做鱼饵，因此我便经常帮他到附近的大米厂购买，并不时地扛出家中的那一把最轻巧好使的小锄头，同他一块到家乡附近的太公窟边和谷麦桥河畔掘捉红蚯蚓，供作钓饵之用。见我屡次出手那么灵敏，锄不虚掘，他有时高兴得就连站都站不稳。

　　使我最难忘的是有一年清明前后，当他一家人早早返回家乡完成了祭祖扫坟任务之后，立即便找到我，特别兴致勃勃地对我说，小墙啊，晚上我又要出去垂钓了，你跟不跟？我说跟，非跟不可！见我那么乐意地答应他，他拍了拍我的小肩膀，笑着对我说，“我们这次的垂钓方式大大不同于平时的那种老方式钓法啦！平时的那种老式垂钓方式始终都是离不开尼龙丝啊，钓钩啊，米糠红蚯蚓的，而我们这次的垂钓方式理应不叫垂钓，叫捧河鳗，也就是我近期刚刚发明的无钩捆饵特技钓法。”

　　捧河鳗，好新鲜，我从来没有听过。见我不相信他，他便急转身进入祖宅取出了全套捧河鳗的渔具，解开供我观看。

　　渔具十分简单和粗陋，无非也就是半畚斗的草木灰和一支不大不小总长度没超过四米长的小钓杆；小钓杆的最外端紧紧地系牢着一条相当细小由他自己通过手工搓揉而成的萱麻绳子，仅仅只1.5米的长度；除此之外，又再在小萱麻绳子的最下端死死地扎紧着一只剥皮的大青蛙胴体，以作钓饵之用。再者，必可少的物品还有大灯笼和两盏田沟灯、椅子、雨伞、干粮、大水桶、粉碎后的油菜籽饼等。

　　吃过晚饭之后，我们便出发了。地点首选母亲河横阳支江。

　　横阳支江畔，大灯笼悬挂，两盏田沟灯对直照亮的所在，便是我们捧河鳗的好地方。投钓的位置就选择在小河畅流入江的交叉口水域临近、因为这个地方河鳗和其他鱼类的来往特别活跃。

　　投钓位置确定下来之后，小阿公迅速各就各位地搬放所有带来的渔具，待一切钓前事务工作筹备就绪，立即伸手抓出了好几把的油菜饼粉糊撒向水域，过了一会儿，便示意我紧紧手捧早早已盛装有草木灰的畚斗，随时做好接收钓甩离水后以及上岸落地不定的河鳗。

　　开始放钓。此下的我恍然大悟了，原来小阿公的奇特怪招不过只是纯粹的蜻蜓点水，说白了无非就是他一直持杆在水面上不停上下起落着他的那一只青蛙，只要有河鳗跃上抢食，他就可以及时甩杆，迅速将抢食的河鳗甩上水面和河岸，由我捧畚接收。

　　投眼他这样的钓法，我深感好笑，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忽然间，但见钓饵处的周围水域一下子间涌来好几条大小不等的鳗鱼，争先恐后抢饵，随后越来越多，十多条，好几十条、甚至上百条……

　　注目着那么多的河鳗在争逐上钓，我整个心都快要从胸口蹦出来，双手牢牢地捧紧那一口早已装有草木灰的畚斗。

　　说时迟，那时快，刹那间第一条第二条上钓离水的河鳗被甩上岸啦，在月色和灯光的闪烁以及河鳗的扭曲跳跃下，早已不偏不倚地被我接进了畚斗中；紧接着第三条、第四条、第五条、第六条……越来越多的河鳗少有脱漏地被我接进畚斗中。更有趣的是、被钓甩离水和上岸的河鳗有时还一甩数条的。不到两个时辰，约有50多斤的河鳗，被我们钓捧上岸。

　　钓得太多了其实也吃不掉，那个年代野生河鳗十分廉价，市场上少有人问津。50多斤，足够众亲属分着吃了。见时间不早，小阿公便收杆止钓，我俩一路载歌、穿越田野，融入虫蛙鸣唱的交响世界满载而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