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水

■灵溪镇一中  郑逸兰

星期五的晚上，她在帮儿子洗澡。一滴水从她的脸上滑落到肩上。她刚拧干毛巾，就听见儿子说：

“妈，我要学游泳。”

她看着儿子脸上坚决得有些过分的表情，笑着点头算是答应。儿子兴奋地搅动水面，水花溅在她身上，她看着自己衣服上深色的圆点，抿着嘴一直笑。

之后的二十天里，她和儿子成了游泳池里每天都能看见的风景。她喜欢站在岸边，看儿子逆着水流的方向，从泳池这一端游到那一端。听所有的声音都融在水声里，声音像一团雾一样远远地飘过来，她觉得这是一种享受，像冰激凌顶尖上的樱桃一样美好。

第二十一天，就在她儿子成功学会游泳的那一天。好友邀请她和儿子一起，去城郊游玩。他们应邀而去。

城郊有一条河，不宽，但弯弯曲曲没有尽头，深不见底。儿子揪着她的衣角，眼睛直直地盯着河。她知道儿子的意思，下河，游泳。但是，泛着幽幽深绿的河水让她莫名地恐惧。她看着儿子眼睛里映出的河水，说：“不行。”她的衣服在儿子手里变得皱巴巴的，而儿子还在不断用力，不大的手使劲捏成拳头。她拍拍儿子的肩，示意他去和大家一起。

好友一群人开始唱歌，歌声很快地浮在空中，飘往河面上空，然后重重地向河面砸去，激起河水的颤抖。好友在她身边突然停止了歌声，问她：“你儿子呢？”她猛地扭头，只有看不见的空气。接着大家听见河水被溅起的声音，循声望去，是她儿子。她的指尖颤抖而发冷。

她第一个冲到河岸，大声喊，用手比划，用尽方法叫儿子上岸。儿子看见她，从河水里抽出一只手，对着她挥出一道水的弧线，带着笑容的脸上有水滴滑落。水声不断在她的耳边翻滚着，好像有一滴水溅进她眼里，她透过那滴水看见儿子在向她游来，但又开始下沉，慢慢地，但不断地。

儿子在水中挣扎，有水花溅到她脸上。她看着儿子的脸和水面越来越近，再也忍不住，也没考虑姿势，直接跳入水中。水在她周围不断晃动，挡住视线。她努力寻找儿子的身影，最终还是找到了。她紧紧抓住儿子，从来没有那么紧过，用尽了全力，把儿子推向岸边。她大概从来没有这么用力过，只要救起儿子就好，她想。隐约听到好友的叫喊，她把儿子用力一推，想着大概是可以了，然后松手。听着好友的声音，她无力地笑笑，看着河水的颜色，慢慢下沉。

然后，她变成了一滴水，站在世界的顶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