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过许多地方的桥

■张嘉丽

这么些年，走过大大小小的桥，对桥最深刻地印象并不是由走过的哪一座桥引起，而是从沈从文1931年写给张兆和信里的一句话开始，他说：“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但凡知道沈从文当初苦苦追求自己的女学生，并对她长时间采用车轮式进攻，最终成为一段佳话时，他的这句：“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便显得十分趣味起来。如今，我每每走过一座桥，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他的这句话。

那天，去大会岭红枫古道看红叶，又走了一遍会吉桥。会吉桥也是走了又走的桥，因为年年要去大会岭看红叶，由于这座桥是岭脚下必经之路的风景，再由于它的古朴美，经过时必须要看它，看了便又不得不拍它，拍了便又不得不走它。每每经过它，看着这座线条简洁明快，却形式优美的石拱桥，不禁又想起沈从文的那句：“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于是便联想着后面的话，或者其他的条件都能满足，或者是那最后一个：“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不能称心如愿，却仍是觉得这座桥无限地美好。

会吉桥，位于大峃镇大会岭岭脚村垟条溪上，始建于清初，原为石板桥，民国十二年（1923）毁于洪水，民国十三年（1924）重建为单孔石拱桥，并抬升桥梁。桥东北、西南走向横跨垟条溪。全长28米，宽3.75米，净跨13米，矢高9米。

走进岭脚村，远看，会吉桥如长虹卧波，横跨于垟条溪上，桥身上则爬满了植物，这些夏天郁郁，冬天苍苍的植物的藤蔓从桥身上横挂下来，垂挂在“长虹”上，如天然珠帘，姿态婆娑，迆逦而行，曼妙蜿蜒，漂亮死了！植物的存在不仅美化了桥身，也给拱桥增加了一份生机；近看，会吉桥桥身是由块石垒砌而成，那些形状各异的石块以不同的姿态聚集在一起，虽古朴，却也那么自然、协调、美观；再走近，拱桥部分则由花岗岩条石纵联砌筑而成，这一块块，一条条的石头虽不见得俊美，却无不凝聚着劳动人民的智慧，越看越肃然起敬起来。

绕到桥的东北侧，是高高的石阶，拾级而上，桥面是用山间的块石铺设而就，或许桥上走的人少了，石块间长满了郁郁葱葱的青草。仔细观察，那些草虽被多次践踏，仍有着顽强的生命力，仍顽强地由石缝间向上，向上，以一种不断拼搏的精神往上，走在布满青草的桥上，倒也别有一番野趣。倚栏低头观看，桥下，一泓清溪像流动的水晶淙淙流着，溪水由山石间穿梭，不时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那些声音有时如脆竹，有时如琴弦，有时由远及近，有时由近及远，潺潺细流，宛若鲜动的脉搏，并有着温柔与诗的气势，听来别有韵味。而戏水的鸭子，以及拱桥与桥上的人、植物的倒影投映在波光粼粼的水中，随着水流的摇晃，倒影在水中也来回荡漾，这流动的景象犹如江南水墨一般，却也有着别样的可爱。

沿着会吉桥走，选择不同的方向，则通向不同的去处。踏着桥的西南侧12级踏跺走，可通往大峃镇方向；踏着桥的东北侧32级踏跺走，可通往大会岭方向到达南田镇。大会岭古道是古时的官道，古道上沿涂种有很多株松树和枫树，许多树木均有数百年树龄，数丈高，夏天浓荫蔽日，秋至满目丹枫，非常美丽。每年枫叶红时，步入古道，当红叶由空中摇摇晃晃滑翔时、飘荡时，当你踩着积满落叶的石板时，你会心醉神迷。

此刻，站在会吉桥上远望，山间，那苍翠中的一条火红，不正是刘基及他的后代，以及许多人们走过的地方。他们从这里走出去走到一条更宽的路，并由这条路走到那条路，由那条路走到这条路，来来往往，生生不息。扶着桥的心感叹了许久，不禁又回到：“我行过许多地方的桥，看过许多次数的云，喝过许多种类的酒，却只爱过一个正当最好年龄的人。”这似乎有点儿魔怔了，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点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