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人的文学史--木心《文学回忆录》一瞥

■黒木

前天晚上在桃园书店看到一部上下册的木心《文学回忆录》，装帧可人，原以为此书是老先生对自己一生从事文学活动的回忆，不料打开一看竟是他的中西文学史讲课记录，记录者是大名鼎鼎的陈丹青，出版整理者也是他。这样的文学史倒也别致，随便翻翻，文字不恶，见解不俗，便买来一观。

木心本名孙璞，字仰中，1927年出生，是茅盾先生的老乡，据说自幼迷恋绘画与写作。在我印象中，木心先生像一位从石头里崩出来的作家，之前谁也没听说过他，但从2000年后，作品便连续出版，销路不温不火。之前我知道他是陈丹青的老师，但不知这老师从何而来，读了此书才知道那是1989年至1994年，木心在纽约为一小群中国艺术家开讲“世界文学史”，陈丹青是其中的学生之一。

上世纪80年代，木心与陈丹青、金高等留美艺术家都居住于纽约杰克逊高地。在60多岁的木心眼里，这群基本与共和国同龄的画家文化修养基本处于“原来你们什么都不知道”的水准；另一方面，当时木心经济状况欠佳，陈丹青因此提议，让他开设世界文学课。学生每人每节课缴纳约40美元的“束脩”，轮流提供自家客厅作课堂，准备茶点。木心往往步行而来，步行而返。

陈丹青用足足五大本笔记记录了这五年的听课经历，他自谦“百分之百的精确，不敢保证，但只要木心在讲话，我就记”。而一同听课的上海画家李斌回忆，陈丹青上课时只有两种状态，“要么低头奋笔疾书，要么抬头哈哈大笑”。木心回国后，陈丹青屡屡请求允许出版上课讲义，皆被拒，直到去年木心去世，在追思会上陈丹青面对自发从各地赶来的济济一堂的年轻人，觉得“这不就是先生时时瞩望的将来吗”，决计将这五大册笔记整理出版。

陈丹青用了半年多的时间，或在美国寓所，或在北京画室，朝夕将笔记文字录入电脑，之后又校对三次。“第一次课离现在已有23年，这么多年我没有再读过，但在录入的过程中，当时他是怎么说的这句话，乃至他在什么地方、什么场景说的，而我坐在哪里，都想起来了。那时候我在36岁到41岁期间，理解力比今天差很多，很多情况下，到今天才明白他那句话是什么意思。”陈丹青说。

此书说是文学史，其实是木心先生一个人的阅读史，也是他对古今中外文学经典的理解史。他谈到十九世纪英国文学时，这样说：“拜伦自称不读书，死后发现其藏书里满是注解，真是天纵英才……他的哈罗德、康拉德、曼弗雷德、该隐、唐璜，都是语言横蛮的小伙子，不读书，不看报，漫游，抢劫，乱伦，骂上帝。这位怀疑主义的子弟尚未成熟，他的诗中的人物，都是捣蛋的美少年，胆大，气醇，赋厚。”全书风格，基本如是。

读此书，感觉我们原来读过的文学史真是写得太笨又没有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