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段优游时光

吴合众

很多年前的一个夏日午后，阳光慵懒地穿过校园南侧高大的榕树枝叶，洒落在一半是泥土一半是水泥的操场上。孩子们偶尔会蹑手蹑脚地从树下穿过，焦黄的树叶在密集的脚步声中卡卡作响，宛如经年的佩玉在风中玎珰轻响。

人困马乏的日子。

我照例推开学校收发室的门，翻捡一些书信。然后翻到了一封牛皮纸封，信封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我的名字，落款是殷红的“苍南时报社”五个印刷字。信不长，时日久远，我甚至都不能完整记起信的内容。只记得那时候，心里有一阵响亮的乐声响过，困意顿时消失于无形。然后我一遍遍看落款，怎么也不能确定那狂草的签名背后那个叫革新的汉子是谁。

仿佛一条乡野间的小溪流，总有很多事是以前所不知道的，总有许多人是以前所不认识的。慢慢地，就被牵着引着入了波澜壮阔的湖海。一入眼，也就是别样风景。也让人确信，认识一个人，就是认识一个世界。那年的暑假，我终于认识革新老师，一见面就是熟稔的招呼和无休无止的酒。夏夜的河滨，常常几个人颠三倒四，使酒骂座，品评那些发在苍南时报副刊上的作品。而我，也因了小文章的立意什么的，被奚落多次。这使我在乡下读书养成的自傲慢慢被消失，待得听说要被革新老师指点，还得够格什么的，那种胆怯也慢慢消失。对于一个个体而言，也许成长中准确的情绪和价值定位，作用该是巨大的吧。

那段日子开始融入我的记忆之中。通过逐渐增加的酒场，慢慢认识了报社的建德、崇森、叶晔等，也认识一些写稿的作者，每个人都个性彰显，对我而言，既好奇又让人充满期待，因为你不知道当第二次你再见到他们时，世界呈现给你的又会是怎样的一面。在我眼里，每个人都是一条河，既有汹涌的波涛，也有潺潺的细流，参照他人，关照自我，总有许多收获。彼时的苍南时报经历改版，变成苍南报，然后又开始编印月末版，这些人在上边常常发文章，于是心底的波澜也让人一览无余，这，也好比是好友对坐，不会虚与委蛇，让人更容易知道彼此的气息是否共通。而脾性相通的人在一起，那种自由自在，就仿佛旷野的花肆意生长。常常会突然约定时间，然后一干人呼啦啦而至，游山玩水，兴尽而返。

也是在那一段时日，依靠着副刊这个平台，成立了一个小小的读书会，人员进出随意，来者是客，去者不留。一方面品评文章激扬文字，另一方面指点江山臧否人物。看是随意的团体，却因为无拘束的评点，很让参与者获益。偶尔有所得，写一些小文，反复锤炼文字立意，陆续就发在月末版上。敝帚自珍吧，那时候的苍南报月末版我陆续收集了许多，发黄的新闻纸犹若远去的岁月，多年以后翻阅，就会感觉那些仿佛都是一份报纸最精彩的篇章，因了她，一份县级报显得那么熠熠生辉。

每个人或者每个事物都被时间之河裹挟向前。有一年，报社开了一个通联会，展望蓝图未久，就听说改制成了新闻中心，走了一些朋友，读书会也早无果而终，一度副刊也变身为《今日苍南》的创作版和风土版。对我而言，最青春激扬的日子也过去了，今天回想那段优游日子，蔓延于心的，不免就是一声甜蜜的叹息了。